“備受冷落”并不妨礙它們成為傳世的高分好劇。
第75屆黃金時段艾美獎(Primetime Emmy Awards,以下簡稱艾美獎)頒獎典禮于本月15日在美國加州洛杉磯順利落幕。本屆艾美獎提名名單公布于去年7月,頒獎典禮原定于去年9月舉辦,但受到好萊塢“罷工潮”影響推遲至今年初。本屆獎項主要表彰于2022年7月至2023年5月底期間在美國黃金時段播出的電視劇集。
今年,《繼承之戰(zhàn)》(Succession)憑借最新的第四季繼續(xù)成為艾美獎的最大贏家之一,攬下了劇情類最佳劇集、最佳男/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導演、最佳編劇共六大獎項。喜劇類重要獎項則由《熊家餐館》(The Bear)第一季稱霸,而《怒嗆人生》(The Beef)成為了限定劇/迷你劇/電視電影類的最大贏家,其中美籍華裔脫口秀演員黃阿麗(Ali Wong)更憑借該劇集斬獲該類別最佳女主角而創(chuàng)下歷史,成為首個獲得艾美獎最佳女主角的亞裔演員。
不過,頒獎典禮上素來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本屆艾美獎還見證了另一個歷史紀錄的誕生,但顯然對創(chuàng)紀錄者而言并非喜訊:最后一年征戰(zhàn)艾美獎的《風騷律師》(Better Call Saul)以包括7次最佳劇集在內的53次提名但從未得獎的“戰(zhàn)績”,成為了艾美獎史上“最悲情陪跑”。美國知名文娛雜志Variety更直接稱其為“有史以來最受冷落的劇集”。
《風騷律師》劇照 ? AMC
《風騷律師》
最好的衍生劇,最苦的陪跑者
《風騷律師》于2015年2月正式開播,最終季在2022年8月完結,全六季共播出63集。其中第六季分為上下兩部分——上半部于2022年4月至5月期間播放,而后半部則同年7月首播并于8月結束,這也是為什么六季連續(xù)獲得7次最佳編劇提名的原因。
作為美國基本有線頻道AMC原創(chuàng)制作的殿堂級經典美劇《絕命毒師》(Breaking Bad,2008至2013年,共五季62集)的衍生劇,《風騷律師》以《絕命毒師》中一個戲份不算太多但深受劇迷喜愛的標志性配角——律師Saul Goodman為主角,并作為前傳講述這一角色的故事。
《絕命毒師》稱得上為二十一世紀以來最成功也是最具影響力的美劇。這一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美國犯罪題材劇集曾于最終季播出當年,作為有史以來最受好評的電視節(jié)目創(chuàng)下吉尼斯世界紀錄,大結局播出時已成為美國電視上收視率最高的有線電視節(jié)目之一。自2008年開播以來,《絕命毒師》無論從故事、臺詞、導演、拍攝到演員、演技、角色塑造等幾乎所有方面都受到一致好評,一直被影評人譽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電視劇之一,也深受觀眾喜愛。至今,它的影響力和地位仍難以撼動。去年,在爛番茄(Rotten Tomatoes)為慶祝創(chuàng)立25周年發(fā)起的一項關于過去25年來上映過的最佳電影和電影節(jié)目的影評人調查中,《絕命毒師》就穩(wěn)坐最佳電視劇的寶座。在艾美獎史上,《絕命毒師》共獲得58次提名,其中16次得獎。
《絕命毒師》宣傳劇照 ? AMC
而《風騷律師》在某程度上繼承了《絕命毒師》的成功,不僅被認為是衍生作品的杰出典范,甚至部分影評人稱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該美國法律犯罪題材劇集自開播以來同樣備受贊譽,均與《絕命毒師》一同入選包括英國《衛(wèi)報》、BBC、《滾石》雜志在內各大21世紀百大最佳電視劇榜單。而對中國劇迷而言,這兩部美劇當屬高分佳作,在豆瓣電影評分中《風騷律師》甚至以平均分9.55略勝《絕命毒師》的平均分9.4。在東家AMC看來,《風騷律師》更是其流媒體發(fā)展的有力推手,AMC表示,該劇最后一季是其流媒體服務史上收視率最高的劇集。
《風騷律師》宣傳劇照 ? AMC
然而,《風騷律師》叫好的同時卻并不叫“座”——艾美獎的獲獎寶座,究其原因或許有二。其一,生不逢時。縱觀《風騷律師》開播期間,那些年的艾美獎劇情類重要獎項幾乎是先后被美國HBO電視臺的魔幻史詩大作《權力的游戲》(Game of Thrones,2011至2019年共8季)和《繼承之戰(zhàn)》(2018至2023年,基本確定沒有第五季)壟斷。有趣的是,《權力的游戲》開播前四季中,連續(xù)四次艾美獎劇情類最佳劇集提名同樣是顆粒無收,前兩次被AMC同樣口碑極佳的《廣告狂人》第四季(2011年)和美國有線電視Showtime的《國土安全》第一季(2012年)奪得,其后兩次則由《絕命毒師》憑借最后一季連續(xù)兩屆得獎(2013、2014年)。
《權利的游戲》(左)和《繼承之戰(zhàn)》劇集海報 ? HBO
其二可以總結為“衍生劇的命運”?!督^命毒師》的空前成功已經為“絕毒宇宙”奠定了基礎,也拉高了觀眾門檻。正如美國知名獨立影視媒體Screen Rant的專輯編輯Craig Elvy所言,《絕命毒師》當年的成功是經過頭兩季的沉淀、逐步成熟并確定其地位,這通常也是一部成功連續(xù)劇必經的“養(yǎng)成之路”。而《風騷律師》作為“絕毒宇宙”一部分,盡管是作為前傳發(fā)展并與其“前輩”在故事基調上略有不同,但其衍生劇的定位意味著“上線第一天便成形定性”,這種毫不費力的優(yōu)勢源自于已經有了一部成功的前作,卻也在某程度上喪失了觀眾的新鮮感和新劇集常有的不確定性。
《風騷律師》(第三季)或許最有可能獲得艾美獎劇情類最佳劇集獎的一次機會是在2017年第69屆艾美獎上。那一屆的提名名單中,沒有了頑固勁敵《權力的游戲》,《繼承之戰(zhàn)》也還未問世,除了《紙牌屋》第五季外,其他對手均處于“還未成熟”的第一季播出時期,包括《西部世界》《怪奇物語》《我們這一天》。但沒想到的是,當年一部在流媒體Hulu播出的反烏托邦題材劇集《使女的故事》橫空出世,《風騷律師》再次與勝利的獎杯擦肩而過。當然,《使女的故事》也是一部不可忽視的經典好劇,無論從題材上——反對性別歧視、極權主義,還是從其歷史意義上——第一部獲得艾美獎最佳劇集獎的流媒體劇集。
《使女的故事》劇照 ? Hulu
《火線》
最佳的電視文學,最偉大的遺憾
在談及《風騷律師》53次提名卻顆粒無收的遺憾時,不少影評人自然而然聯想到同樣是叫好不叫“艾美獎寶座”、也是犯罪題材的美國電視劇《火線》(The Wire,2002至2008年,共五季60集)。該劇由前罪案記者、作家大衛(wèi)·西蒙(David Simon)擔任制片人兼領銜編劇,并圍繞美國馬里蘭州巴爾的摩為核心講述當地警察與犯罪團伙間交鋒的故事。
《火線》劇集海報 ? HBO
影評人對《火線》的贊譽基本也是壓倒性的一致,它也幾乎是各大權威媒體有關21世紀乃至有史以來最佳電視劇集榜單的“座上客”。早在2007年該劇集還未完結時,《時代》雜志就將其列為有史以來最好的電視劇之一。2021年,英國BBC將其評為21世紀100部最佳電視劇排行榜第一,而去年Variety公布其為有史以來第七大優(yōu)秀電視劇。
事實上,這部高分經典佳作在播出期間的收視率并不如意,劇方將低收視的原因歸結于該劇情節(jié)復雜和大量使用深奧的俚語,且該劇以黑人為主要演員陣容,這在彼時并非主流。而對比《風騷律師》的提名紛呈,盡管好評如潮,但《火線》在艾美獎只獲得過兩次最佳編劇提名且并未得獎,分別為第三季第11集“Middle Ground”(2005年第57屆艾美獎)以及第五季第10集“-30-”(2008年第59屆艾美獎)。
Variety于2005年一次關于艾美獎投票者匿名調查的報道中提及,《火線》不受艾美獎青睞的原因在于,一方面其劇情過于緊湊、復雜且高度關聯,以至于讓人難以中途介入觀看,因為新觀眾無法輕易理解;另一方面,該劇以毒品橫行的巴爾的摩為故事背景和拍攝地,一定程度與加州等西方主流地區(qū)的關聯性低。
《火線》劇照 ? HBO
盡管如此,收視率和艾美獎從來都不是定義一部好劇的必備要素。正如評價家們經常用“電視文學”(literary television)來描述《火線》,它的偉大地位和文化影響力有著更深層次的社會意義。該電視劇在完結后成為美國學術研究的一大主題,包括哈佛大學、杜克大學、布朗大學、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等名校均以《火線》為題材開設從法律、社會學到電影研究等學科課程,不少中小學教育亦圍繞該劇集進行廣泛的探討。時任英國約克大學社會學主任的Roger Burrows教授曾提到,“像《火線》這樣的電視節(jié)目為人們理解當代主義做出了巨大貢獻”,因為它能在一定程度上激發(fā)學生的熱情。
或許,關于有沒有在艾美獎得過獎這件事,無論對《風騷律師》還是《火線》而言,都適合引用《風騷律師》主人公Saul Goodman(劇中未改名時為Jimmy McGill)一句簡單明了的口頭禪來回應——“S'all good, man”(It's all good, man),“一切都好”。